法治時報

文／黃錦嵐

民國１０５年總統、立委選舉期間，國民黨新竹市黨部在投票前２０天席開千桌宴請選民，檢察官起訴黨工林耕仁、吳俊宏涉嫌賄選，高院審判長郭玫利（受命法官張永宏）今年１０月３１日駁回檢察官上訴，維持新竹地院無罪原判，理由之一是採信赴宴民眾的證詞：「菜色很爛」、「 僅吃一餐應該不至於會影響投票意願」。

高院這份「有恣意認定對價關係之虞」的無罪判決，可能是受妥速審判法第九條嚴格限制上訴第三審條件的影響，高檢署檢察官（到庭執行職務檢察官是李海龍）並未上訴定讞，民進黨立院黨團總召柯建銘因此嚴詞批評承審法官是「恐龍法官」。

筆者看到這則「菜色很爛」不算賄選的無罪定讞判決，聯想起２件差點被筆者「歸檔存查」的漏網烏龍判決：高院審判長廖茂榮（受命法官林家惠）於８２年１０月判決的張邦治、滕長春貪污案，及高院審判長王振興（受命法官童有德）於８４年１０月判決的林天福、蕭秀鳳貪污案。這２案原屬同一案件，先後在更一審、更三審均因認定「多次邀宴只是小吃」而判被告無罪，亦均因檢察官未上訴而無罪定讞。鑑於被告身分、犯行、誤判態樣，甚至連非常上訴理由、最高法院判決要旨均完全相同，故僅舉林天福、蕭秀鳳貪污案為例評述。

值得注意的是：「５、６次邀宴只是小吃」案，檢察官顯然是能上訴卻未上訴，有怠職之嫌，待無罪定讞後，檢察總長才提起非常上訴糾正，最高法院也確認其認事、採證及適用法則均違背證據法則及經驗法則，純屬離譜的「失出」（甚至是「故出」）人罪之誤判；至於「菜色很爛」案，檢察官未上訴雖有怠職而有「失出之虞」，但因有速審法嚴格上訴條件限制，未必能求全責備為「故出」人罪。

「５、６次邀宴只是小吃」案，被告林天福是台北看守所管理員，蕭秀鳳是其妻，兩人是共犯關係。林天福因連續違規私運現金入看守所並抽成為酬（下稱〈甲案〉），另外，還連續５、６次接受羈押被告梁東亮家屬的邀宴，每次開支４、５千元，以便梁東亮在所內獲得較好待遇（下稱乙案），經板橋地檢署檢察官（現改名為新北地檢署）於８０年間起訴，高院更三審審判長王振興（受命法官童有德）於８４年１０月１２日認定〈甲案〉成立刑法第１２２條第一項共同連續公務員對於違背職務之行為，收受賄賂罪，判刑３年２月，褫奪公權４年，減刑為１年７月，褫奪公權２年，〈乙案〉部分無罪；蕭秀鳳則判刑３年，褫奪公權４年，減刑為１年６月，褫奪公權２年，〈乙案〉部分亦無罪。案經被告上訴，最高法院於８５年７月以上訴違背法律程式為由，從程序上駁回上訴定讞（依法，定讞判決是高院更三審，並非最高法院）。

２件「５、６次邀宴只是小吃」案無罪定讞，之所以浮出檯面，是因最高檢察署檢察官孫長勛編輯貪污案例無罪分析時，發現本案不止〈乙案〉無罪部分判得離譜，連〈甲案〉有罪部分也很離譜，乃於８９年７月間一併報請檢察總長盧仁發提起非常上訴。

非常上訴要旨主要有２項，其一是指摘〈甲案〉有罪部分重罪輕判，依法應依刑法第１２２條第二項的公務員對於違背職務之行為，收受賄賂，因而有違背職務之行為罪論處（刑責是５年以上、無期徒刑以下），卻違法僅依同法第一項的公務員對於違背職務之行為，收受賄賂之輕罪論處（刑責是３年以上、１０年以下），其法則之適用，殊屬違法；其二，是指摘〈乙案〉無罪部分採證有違證據法則及經驗法則。

〈乙案〉無罪定讞之認事、採證、用法有違證據法則及經驗法則部分，與「菜色很爛」判千桌餐會賄選無罪定讞十分雷同，以下特引非常上訴指摘原文：

「被告身為看守所管理員，在押人犯梁東亮係其戒護之對象，梁東亮之兄梁克超多次邀宴，每次所費４、５千元，被告竟予接受，梁東亮在看守所內又備受優待，尤足證明被告所為其有收受不正利益並違背職務之自白與事實相符。原判決（即更三審無罪定讞判決）對於此項不利於被告之事證一概摒棄不採，專以被告及相關證人事後勾串之詞，認定被告接受在押人犯家屬多次邀宴係『小吃』、係『正當酬酢』，謂『難認係不正利益』，與被告之違背職務行為『無對價關係』。對於被告多次為梁克超攜入香煙、檳榔予梁東亮使用部分，則謂『梁東亮無吃檳榔之習慣，已據梁東亮供明在卷，衡情無由被告攜入檳榔之必要』云云，而認此部分不成立犯罪，其採證已屬有違證據法則。」

最高法院審判長張信雄於８９年９月判決（８９年台非字第２９９號），不止完全同意〈甲案〉有罪部分重罪輕判，也同意〈乙案〉無罪定讞判決之認事、採證顯有違經驗法則，且已致適用法律錯誤，當然為判決違背法令。高院審判長廖茂榮（受命法官林家惠）判決張邦治、滕長春貪污案部分，最高法院審判長張信雄同日以８９年台非字第２９８號判決，作完全相同的指摘。

餘論：郭玫利、張永宏的「菜色很爛」判千桌餐會賄選無罪定讞，豈可毫無究責機制？

郭玫利雖曾調最高法院辦事，但其判決品質不佳，調辦事前，是本報《烏龍檔案》的「常客」，回任高院庭長之後，亦是，至於張永宏的判決品質，一般評價蠻好。

筆者不以人廢言，參照以上「５、６次邀宴只是小吃」不成立「不正利益對價關係」的離譜認定，已遭前檢察總長盧仁發提起非常上訴指摘，最高法院也確認該判決違背法令，在在均顯示「對價關係之認定，不能違背證據法則及經驗法則，更不能流於恣意」，筆者不禁要質疑：郭玫利、張永宏以「菜色很爛」為由判千桌餐會賄選無罪定讞，其認事、採證、用法，難道就不違背證據法則及經驗法則？不流於恣意嗎？檢察總長顏大和豈可靜默無為？

從「５、６次邀宴只是小吃」判貪污案無罪定讞看到「菜色很爛」判千桌餐會賄選無罪定讞，２０多年如出一轍的離譜放水判決，竟然毫無究責（甚至淘汰）機制，可知司法改革還有長遠的路要走！